月光如瀑，一抹清辉从无限想象的空间倾泻下来，洒落在弥散幽芳的一枚花瓣上，风动处，更是暗香盈盈。如此良夜，是用来享受和思念的。不知怎地，这几日特别想念婆母！
我的婆母已是80高龄，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岁月嬗递，光阴荏苒，几十年风雨沧桑，岁月于她的身心刻下太多的皱褶，而她不多言不抱怨，始终微笑着在生活。就是这样一个朴实的人时时牵扯着我的心。
因为婆母距我们有近千里的路途，所以见一面还有一定的难度。
第一次见婆母，是我和先生即将结婚的时候，姐夫陪着婆母到汉中出席我和先生的婚礼。路途迢遥，当日我到火车站接到的婆母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原来，婆母晕车，除了自行车，其余什么车都晕，还是状况十分严重的那种。但为了我们的婚礼，她还是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不辞辛苦，跋涉而来。
后来，我和先生回去探亲，婆母再来汉中帮我带宝宝，我们再回去参加侄儿、外甥的婚礼，再探亲……如此往复，感情日甚。
记得那年“五一”节前夕，我出差顺道去看她，那天下午接到先生电话后，婆母和小弟分别到路口看了好多次，也许是因我第一次一人回家的缘故吧。见了面，婆母还是那样一脸朴实的笑容，被岁月压弯了的脊梁一刻不停地为我忙碌着。晚饭过后，又匆匆在客房为我铺床，根本不理会我的阻止。姐姐也回来了，还有兄、嫂……一家人开心地说着话，我看到婆母始终安静地微笑着、张罗着。
夜深了，亲人们纷纷散去。我站在自家庭院的花丛边，一种淡淡的幽香随风飘散。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院子，想着因距离因生计奔波不能常年承欢膝下，欠婆母太多，不禁内心怅然，月色渗着我久违的乡愁抚摩着我的泪眼……在婆母的呼唤声中我走进内室，望着她铺好的整洁的床面，和她一定没舍得用过的崭新的被单，内心凝抑。
那一刻，我多想抱紧她，我这慈爱的妈妈（时至今日我仍后悔我当时的羞怯）！我抱起被子走进婆母的房间，“妈，我要跟您睡。”不顾她的反对，我匆匆洗漱完先爬上床。那晚，我们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婆母变得很健谈，我听得出她的满足和快乐，直至她的叙说变成均匀的呼吸。
女儿高考之际，小弟打来电话，婆母病重！那天，先生刚回汉中，接到电话，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天未亮，匆匆踏上归程，我一再嘱咐：“带上现金和卡，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给妈妈最有效的救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女儿也懂事地对先生说：“奶奶如果病情严重就告诉我，我请假。”看着孩子，我无比欣慰。
先生在病房守了几日，婆母的病情明显好转。她便一再催促，说自己不要紧了，身边还有姐姐和兄弟，而先生假期短，孩子要高考了，还是抓紧回汉中陪陪孩子。
先生打来电话征询我的意见，我让他留下陪婆母，电话里，听到他无奈而幸福地笑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其实，婆母一定是不舍儿子离开的，姐姐后来在电话中说，先生陪伴的那几日，婆母变得好娇气的。我笑了，人老了，便如小孩般在心爱的人面前撒起娇来了吧。
婆母善良、豁达，人缘极好。每次回家，刚刚坐定，她就会絮叨先生，得去看看这个，得去看看那个，这个帮过我们，那个上次儿子回来有给她带礼品……她还要把我们买给她的吃穿用度拿出一些送人，执意说自己用不了那么多。我和先生就按着她的嘱咐走东串西，在别人对我们的夸赞声中，我们看到了她的开心和满意。
前些年，我的父母有几次开公司的车专门去看过婆母，他们总说婆母是一个极纯朴善良厚道的人。记得刚结婚那阵，逢年节他们总是叮咛我：“别忘了给你婆婆寄钱，她花不花、怎么花，不管，但于你那是孝道。”后来，我们的表现让父母放心不再叮嘱。每次带孩子回去，离别时，婆母总要塞钱给女儿，女儿知道那是奶奶平日里舍不得花攒下的，总是不肯要。实在拗不过勉强拿一张，一声“谢谢奶奶！”竟让婆母乐开了花。
婆母没念过多少书，却是极智慧的。当邻居的老妈妈问起她，孩子们哪个最孝顺时，她总是乐呵呵地说：“都好，都孝顺！”我也从未听她议论过他人的任何不是。
婆母一生勤俭，苦日子熬过来的女性，对他人慷慨大方，对己则黜衣缩食。前些年换季给她买的新衣，她都不舍得穿，整整齐齐码在柜子里，还一再叮嘱不要再买浪费钱，人老了，穿不了那么多。而她身上的衣服总是一穿好几年，却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这个孱弱而坚韧的女性，在我那很早过世的公公走后，是怎样独自吞下了生活的酸甜苦辣，我不敢想象！我只知道，她把一生的日子，塞得满满的，装在命运的口袋里，等待时间编排。
即使有一丝的闲暇爬进她的日历，她也会憋得发慌。她把接近贫乏的劳作擎成了照射生存的太阳！
这位我敬重的女性，我亲爱的婆母，虽然多年来我们相处的日子十分有限，但她给予我的却很多很多……我优秀的先生、我孩子的成长、还有她刻在我记忆中给予我的朴实无华的爱……使我在每一个月华如练的夜里更想念她，想念她身居的故乡。
今夜，月光依旧如昨，记忆的皱褶里点染的皆是淘洗过的婆母那慈爱温暖的笑容，许多痴情、无数热泪，化作脉脉清辉下的粉尘，随流萤闪烁。
此刻，有风敲我的窗，满月挂在树梢，随风摇曳的是那份美丽到令人心醉的回想，我忽又愈发地想念她——我的另一位妈妈！
人生注定是一场等待寂寂散去的夜戏，但我是如此感恩庆幸今生与您的相遇。亲爱的妈妈，感谢您生养了与我今生红尘携手的伴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愿这绵长的思念穿越时空的阻隔，今夜就抵达您的梦乡！唯愿您安康快乐，吉祥如意！待我择时回乡再静静听您诉说，陪伴您深夜里极其均匀的呼吸……
来源：微信公众号“读书村”（ID：dushucun2015）
作者：羊羔毛，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市。
主播：苏宁
编辑：吴翠霞 袁丽娜 王帅
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