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 言

作者：何其芳

为你读诗：周涛 | 中央电视台主持人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呵，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

我听得清不是林叶和夜风的私语，

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

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

你是不是预言中的年青的神？

你一定来自那温郁的南方！

告诉我那儿的月色，那儿的日光，

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

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

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

那温暖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请停下你长途的奔波，

进来，这儿有虎皮的褥你坐！

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

听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

火光一样将我的一生诉说。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

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纹，

半生半死的藤蟒一样交缠着，

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星。

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寥的回声。

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脚知道每一条平安的路径，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

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呵，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青的神？

（出自《何其芳全集》，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

▎诗享

「你就像淡淡的月光，予我许多好梦」

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字里行间，可以看到一个十九岁少年情窦初开时按捺不住的激动。爱情无声地来了，挑拨着诗人的心思，令他猜测、请求、哀告、倾诉。而感伤的潜流，最后才喷发出来，心情充满了苦味的甜蜜。1932年，诗人与表姐短暂的恋情，因父亲粗暴的阻挠而夭折。在最初创作的日子里，何其芳放任自己徘徊于憧憬与梦幻中，他说：“那一段短促的日子我颇珍惜，因为我做了许多好梦。”

爱而不得，总是最可贵。他时而疯狂地渴望爱情，时而清醒地认识到，现实不允许。那个年青的神，是他心目中美好的爱情，也或许，是他自己。诗人始终挣扎在甜蜜的矛盾中，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推推搡搡。那个对爱情抱着镜花水月式的审美态度的、理性的诗人，告诉“年青的神”，前面是可怖的森林，莫要踏入；而那个期待爱情的、感性的诗人，又忍不住宠着自己的心，他说：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这个时候，他不愿再去理解，为什么“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你的脚步竟不为我的颤抖而停”……面对人生的得与失、取与舍、蛊惑与抗拒，总有纠结和遗憾。何其芳曾在另一首诗《雨天》中写到：“是谁窃去了我十九岁的骄傲的心，而又毫无顾念地遗弃？”这，分明是十九岁的不甘。

何其芳《迟暮的花》中，关于“年青的神”的预言，有这么一段对话：

——这就是你给自己说的预言吗？为什么那年轻的神不被留下呢？

——假若被留下了，他便要失去他永久的青春。正如那束连翘花，插在我的瓶里便成为最易凋谢的花了，几天后便飘落在地上，像一些金色的足印。

——现在你还相信永久的青春吗？

——现在我知道，失去了青春人们会更温柔。

——因为青春时候人们是夸张的？

——夸张而且残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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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说

配乐剪辑自俄国著名作曲家、音乐教育家柴可夫斯基创作的《六月·船歌》，出自钢琴套曲《四季》，其中的十二首独立小曲与十二个季节的特点相关联。六月可能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大地郁郁葱葱，野花散发芬芳。《船歌》采用三部曲式，匀称而略有起伏的伴奏如同微波荡漾，舒缓中略带忧郁，使人仿佛看到初夏夜晚的河面上孤寂的小船轻轻地向着远方飘荡。

▎读诗嘉宾

周涛

中央电视台主持人

▎明日预告

明晚10点（7月3日），诗人王妍丁为你读她自己的作品《与桥有关的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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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品人：潘杰客 总编辑：张炫 录音制作：朱卫东 音乐编辑：泽也 随笔撰文：张鑫 本期编辑：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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